絕大多數(shù)幼兒到9~12個月大時便開始會說單個的詞語,到了15~20個月大時會慢慢累積到能說大約50個詞匯。50這個數(shù)字似乎代表了兒語的基本總量,它簡直就像引爆了一顆名符其實的語言“原子彈”。在學會了前50個語匯之后,小孩便開始每周積累50個新語匯,而且這種驚人的增長速度將一直持續(xù)到小學大部分時期。隨著語匯量的增長,學步期小孩便開始把語匯串成兩字短語,然后是三字短語,接著就會連成一些像編碼電文的語句:“伯尼要蘋果?!薄鞍湍嵩谀膬?”
第二次語言爆炸涉及語法的運用,大約發(fā)生在3歲時,此時,小孩的語匯堆積和語匯串,如果不借助一些語序規(guī)則、時態(tài)、詞尾變化、連接詞等就不能準確地表達意思了。語言學家史蒂文·平克爾說,人們借助語法來清理出單詞組合的意思。他說,“如果這個女孩不管是吃冰淇淋,還是吃糖果,這個男孩都吃熱狗”這句話不借助語法來加以組織,那它就說不清是什么意思。
運用語法的能力出現(xiàn)得既快又不必經(jīng)過任何訓練,它是一種天生的能力。到了3歲大時,學前小孩就開始能按確定的意思組織詞匯,比如:“他為什么走了?”動詞時態(tài)此時還不太會使用。當孩子到了4歲時,他們說的大部分話才會完全符合語法要求。
語言學家們提供了更令人吃驚的證據(jù)來證明,語法運用技能既是生來就有的,又是預先安排的,在學齡前便自發(fā)地出現(xiàn)了,而且在某一年齡之后再學不是不可能而是變得極其困難。平克爾舉了一個有力的例子,講的是一位具有平均智商的女性,她出生在加利福尼亞的一個農(nóng)村,出生時就有耳聾殘疾,被誤診為發(fā)育遲緩,而沒有診斷為聽力受損。她的父母既沒有讓她上手語學校,也沒讓她上英語學校。最后,當她32歲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這種困境,于是為她配了助聽器。在無聲的歲月之后,她接受了語言的強化訓練,經(jīng)過訓練她學會了兩千多個詞匯,但是她卻完全不能運用語法,盡管語言學家為此做了各方面的努力和嘗試。她一直用她掌握的那些詞匯堆砌句子,比如“香蕉吃”,“橘子蒂姆汽車里”,和“這個女人公共汽車去坐”。由于她在少年時一點兒也沒有學習語言,所以她的那種生來就有的語法運用能力被廢棄了,最終成了無可挽回的遺憾。
語言研究人員為了證明我們童年時的語法運用能力是生來就有的;為我們舉出了第二個例子。這是一種罕見的情況,一名出生時智力發(fā)育遲緩的孩子經(jīng)過訓練卻能具有正常的語言能力。這種特殊情況的孩子患的是威廉姆斯綜合征,智商都在40~50之間,正如平克爾所言,這些低智商的孩子經(jīng)過訓練能掌握大量的詞匯,包括一些很生僻的詞匯,而且還能說各種復雜的、符合語法的長句。
凱林提供了另—個證明人類語法運用具有先天特性的事例。她說,父母們可能會認為,通過糾正孩子的時態(tài)與介詞的使用,會在孩子的語法運用成長過程中起決定性的作用。但這位心理學家研究了一名4歲大的孩子,證明這種假設是不成立的。這名男孩由于其大腦的語言形成區(qū)受到損傷,只能說很少的幾個詞語。但是,他卻可以聽懂并理解數(shù)千個詞語,而且他能輕易地區(qū)分開“怪獸能吃什么東西?”和“什么東西能吃怪獸?”的正確與錯誤,他能更正第二個句子里的語法錯誤。
像平克爾這樣的語言學家們認為,人類具有語法運用基因,安排在3歲左右發(fā)揮作用,這和安排在6歲左右發(fā)揮作用的恒齒基因是一樣的。同樣,在大腦的發(fā)育過程中,人類獲得語法的能力可能有—個特殊的機會窗口。—個孩子,如果未能通過人們的談話、閱讀、唱歌或手勢語在日常生活中接觸到語法知識,他最終可能會失去按照語法說話的能力,即使他能無限地學會更多的新語匯也不能正確地按語法來說話。
心理學家埃莉莎為了充實這個論點,研究了一組耳聾人,以及他們首次接觸語言的年齡。被診斷為耳聾之后立即便開始學習手語的小孩,比到了6歲才開始學的耳聾兒童,能達到更高的語言流利程度。但是他們比12歲以后才學習手語的耳聾少年們,能更熟練地使用手語。
紐波特及其同事約翰遜在他們調(diào)查人們?nèi)绾螌W習第二種語言時,發(fā)現(xiàn)了與此驚人相似的現(xiàn)象。他們研究了一些來到美國的朝鮮和中國移民,這些移民開始學英語的年齡各不相同,最小的3歲開始,最大的39歲才開始。對每個移民進行了一次英語語法測驗,結果發(fā)現(xiàn)考分的高低并不取決于被試著講英語的時間長短,而是取決于他們到美國時的年齡大小:那些在3歲~7歲時就開始學英語的移民,最后能像本土人一樣講英語,語法運用也正確,而且聽不出出生地的口音。如果是在11歲至15歲來的,則他們的熟練程度只及前者的一半。如果是在17歲以后才開始學英語,那他們的熟練程度只及前者的三分之一。
不管是母語還是第二種語言,顯然都應該在學齡前開始,不僅不會浪費時間,而且也不會因為在機會窗口期間失去語言接觸機會而失去學會語言的基礎。支持這一觀點的還有來自于一些神經(jīng)系統(tǒng)正常兒童的不良實例,這些兒童是在一些貧困和受虐待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因而被剝奪了一切友誼,從而也被剝奪了正常說話的機會。在9名有詳細簡歷記錄的“野”孩子中,有6名在得到挽救后能學會正常說話,他們的年齡都是7歲或7歲以下。
那么7歲以下的小孩在接觸一種語言的發(fā)音、詞匯和語法中能做些什么呢?答案是通過優(yōu)先增強大腦(特別是左半球中)各神經(jīng)回路內(nèi)部和之間的聯(lián)系,對大腦進行塑造。海倫·內(nèi)維爾曾使用了一種腦電波記錄裝置(稱之為事件相關電位記錄儀),研究了大腦中的語言過程是在什么部位和什么時間產(chǎn)生的。她和她的同事們發(fā)現(xiàn),20個月大的學步期小孩,他們知道的詞匯越多,他們的大腦電活動就越多地集中在左半球。她們還發(fā)現(xiàn),在較大的小孩中,表意詞匯(名詞、動詞和形容詞)刺激兩半腦后部的腦電波,而語法詞匯(冠詞、連詞、助動詞)則只刺激左顳前部的腦電波。在4歲大的兒童中,大腦后部仍對表意詞匯和語法詞匯具有同樣的反應。但是到11歲時,遇到語法問題只有左顳前部才觸發(fā)事件相關電位。這就意味著,兒童的年齡越大,在他們的環(huán)境下聽到的和他學著說的語言越多,它們使大腦發(fā)生的改變就越大,而且會有更多的神經(jīng)回路被修剪成專管語法的左半球方式。在4歲和7歲或8歲之間被剝奪了語言刺激的“野”孩子和耳聾孩子,大腦不會有這種“傾向一側”的現(xiàn)象,因此不可能完全趕上未被剝奪語言的同齡兒童的語言能力。
作為父母,決定如何刺激和教育他學前兒童時,可能需要注意到這些發(fā)現(xiàn),并要振作精神來做出決定:如果學齡前兒童發(fā)育正常,則不需要進行特殊的語言訓練來使其講話更流利,更成熟。孩子需要的只是作為學步期兒童所需要的豐富語言環(huán)境的擴展——每日要聽一些談話、唱歌、故事和兒歌,而且要傾聽大人說話并做出應答。如果孩子有聽力困難或語言困難,則應盡早發(fā)現(xiàn)盡早采取措施。海倫說:“如果你是一名耳聾兒童的父母,要毫不遲延地讓孩子接觸音系學或語法。如果孩子的耳聾相當重,可能需要先學手語,然后再學語言;他可以在上學的正常年齡之前就開始學習手語。然后再用他的手語技能去學習語言。”
海倫說,有些耳聾兒童的家長花幾年功夫來尋找激勵孩子說英語的方法。如果這樣做沒有成功(一般是不會成功的),整個初級教育就可能被耽誤了,孩子將不會用任何語言進行交流。海倫補充說,更糟糕的是隨著大腦里機會窗口的關閉,孩子獲得知識的能力將遇到越來越大的障礙。她說:“語法和音系學是語言的兩個子系統(tǒng),如果接觸得太晚都會受到嚴重的損失。我們尚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是青春期之前的孩子學習語言的意愿較弱。而過了此時間又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她又補充說,也有一些好消息,那就是一旦口音和語法固定之后,人在其終生都能繼續(xù)擴展其詞匯量。